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钧州往事10

来源:求是小康传媒 时间:2022-05-27 阅读:45797

第十章,墙头马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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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云卿一大早就公布了家规,其实是他和淑贤昨晚商量好的。昨晚上,淑贤哭哭啼啼给陈云卿诉苦,说小红如何忤逆,一句也不听她的,把陈云卿那火气一点点拱起来,最后又说小红对她爹还有些怕的,就撺掇陈云卿来说。

陈云卿先说由于今夏水大,近日来蛇虫鼠蚁闹得厉害,再加上汲县那边叫水泡得狠了些,本来就淹死了不少人,鸡犬牛羊更是无数,人畜尸体泡在水里久了,臭气熏天,难免有疫病出来,据说汲县那边不少人生病,省府主席都发话建议钧州药商们多捐些防疫的汤药送去,所以家人没事最好不要出去走动,免得染上疫病,最近家里也要勤打扫。最后又特意说,老二和小红也不要出去跑了,戏园子十三帮,人多的地方,没事都别去了。

说实在话,陈云卿和淑贤都等着小红发作呢,因为这禁足令其实就是针对小红特设的,陈云卿都想好了对策和辞令,实在不行就再打一顿屁股,说啥不能再让这小妮子疯得没边没沿。

然而,让老两口意外的是,小红啥反应都没有,一句话也没反驳,面无表情,吃罢饭一抹嘴就回屋了。提前做好的战斗准备愣是没派上用场,望着小红的背影,俩人似乎有点失落,又松了一口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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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似乎还有太阳,看着像是个晴天,可是吃过饭就开始阴了,过了晌午,就哩哩啦啦开始下雨,越下越大。

张嫂在小红屋前廊下喂猫,然后站起来望着面前的雨帘子,一脸愁容地感叹:“又下了,今年这麦是难种上了……”屋里小红百无聊赖,拿本书翻翻,也没啥好看的,那本《玩偶之家》也懒得再多看一眼,索性躺下睡大觉。

哗哗啦啦,紧紧慢慢,雨下了两天两夜,下得南关有一段路都塌陷了,有人滑进去还摔伤了腿,北关桥也漫水了,时不时有鱼蹦到桥上,附近居民见了,纷纷卷起裤腿,趟着水到桥上捡鱼,眼看整个钧州城都要泡水里了,雨才不大情愿地停了。

陈家宅院虽说修得高,可也挡不住雨大,院子里也有大大小小的水洼,有的青石地砖都泡得松动了,踩上去呼哧呼哧冒水。天一放晴,家人赶紧哗啦哗啦往外扫水。

太阳一出来就是大晴天,晒了大半天,地皮就干了大半,小橘子在屋里关了几天,忍不住出来撒欢,小红怕它乱蹦,跳水坑里面弄脏了皮毛,跟着它满院子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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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晌午,小红忽然就高兴起来,大呼小叫地让张嫂给她烧水洗澡。因为下雨,在屋里沤了几天,没怎么梳洗,身上都臭了。洗完澡,她出来进去地换衣裳,一会儿问张嫂这件好看不,一会儿又问那件好看不。

一连几日没听小红吭声,这会儿忽然就聒噪起来,淑贤听得稀奇,忍不住出来张望,但又不想过去问询,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
张嫂在伺候小红,刘婶则忙着翻晒东西,有个房间漏水了,里面的东西打湿了不少。看见淑贤出来,刘婶笑着打个招呼。

过了一会儿,刘婶忙完了,洗了手,来到淑贤跟前,聊了两句家常,顿了一下,跟说笑话似的,顺嘴说道:“晌午那会儿,东乡那个卖菜的老头来了,我在门口买菜,刚好那个小波过来找小姐,也巧了,那会儿小姐就在门口,他俩说啥也没听见,就看见俩人说哩可高兴了……我就听见那个小波说,晚上记得去找他……”她似乎知道主家想获取什么信息。

其实,晌午小红去大门口那会儿,淑贤是知道的,小红是为了追小橘子,去门口抱了猫就回来了,谁承想,就这一会儿功夫,就跟小波接上头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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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大雨闷在家里几天,陶太太也是闷坏了,天一放晴就请小凤过去教她唱戏。小凤自然乐意,陶太太出手阔绰,给的报酬够她脂粉衣裳了。

天一放晴,那些做小买卖的都赶紧出摊,卖瓜子糖果的,卖针线的,卖纸烟的,卖凉粉凉皮的,出一天是一天的进项,小老百姓就指望一个小摊子过活呢。路旁有认识小凤的,或者看过小凤唱戏的,都会亲亲热热给小凤打招呼,小城嘛,大家都认识,何况小凤是本地的“名角”。有人看看小凤手里的物件,还会说:“嗬,小凤今个还骑马,这是要进京赶考啊!”小凤笑着说:“赶啥考啊,我得去镇守边关!”听得旁人都乐了。

上次陶太太说想学使马鞭,看着挺有意思的,小凤差点忘了,本来已经出了门,又折回去拎了根马鞭。陶太太是真喜欢戏,听她说年轻时候也想学戏来着,可是家里人不让,毕竟学戏是苦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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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下过雨,路面泥泞,小凤走路小心,尽量走石板路,或者煤渣路,哪怕绕远一点,也不想弄脏了鞋子裤脚。

快到陶家的时候,煤渣路上有个大水坑,只有路的一侧上,有一条窄窄的通道能走过去,只能走一个人,还得是小心翼翼才能过去。

小凤小心靠墙边过去,那边马二龙就急急忙忙跑过来,靠在墙上堵住那一点点路,旁边有人笑呵呵地骂他是赖货。

小凤停下来瞪着马二龙,马二龙嬉皮笑脸:“你看路这么窄,哥咋过去啊?”

“滚!”

“你看你,长那么好看,咋恁凶啊!”

“你让开!”

“这么宽的路,就兴你一个人走啊!”

“你再不滚开,我就不客气啦!”小凤倒不怕他这怂货,她自幼练功,身手不是素人能比。

马二龙还是涎着脸:“我不信你能打哥哥,哥那么疼你……”说着话,就往小凤这边趋。

小凤看他走近,抬手朝他怀里捅了一鞭,马二龙痛得“哎哟”一声,捂着肚子弯下了腰。小凤不由分说,劈头盖脸又打了好几鞭,打得马二龙抱头鼠窜踩着水坑跳到一旁,一旁的人都笑得东倒西歪。

小凤头也不回地走去陶家,马二龙一点便宜没讨着,还挨了几鞭,又被旁人耍笑,心里窝了火,冲着小凤的背影喊道:“老陈家都去十三帮找那洋学生提亲啦!还真以为自己能当太太啊,一个唱戏的,顶多给人家当个二房!”

旁边有人笑着说:“人家就算去当二房,也瞧不上你个赖货啊……”

小凤绷着脸,胸口起伏,心里跳得扑通扑通的,身后的哄笑如同潮水推着她只管往前走。她知道起哄的人们最是公平,她和马二龙一样值得他们嘲笑。

走到陶宅门前,小凤定了定神,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安然,然后才敲门。女管家过来开门,笑吟吟地揽着小凤的肩膀,她这异乎寻常的热情,让小凤稍稍感到安慰。


6


小红等不到晚上了,看日头不那么耀眼,就让张嫂给她弄点吃的垫垫肚子,她中午慌着洗澡选衣裳,都没怎么好好吃饭。张嫂煎了两个鸡蛋,卷在一张烙馍里面,小红吃得嘴角冒油。

张嫂看着她吃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……这是打算去哪儿玩去?”

小红边吃边说:“去戏园子找小凤去!”

张嫂转身收拾小红换下的衣裳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:“听人家说这两天唱的是《墙头马上》,戏还不错,小凤他二叔扮的裴少俊,听说看着也不显老……老赵说排新戏,还没排好哩……”可等张嫂一转身,发现小红早已经没影了。

张嫂有点担心,看淑贤那架势是不许小红出去的,不知道娘俩会不会干仗。张嫂正寻思着,就听见东院在吵闹,急忙过去瞧看,原来是二少爷跟他娘吵起来了。

老二从外面回来,瞅见淑贤就不依不饶了,红着眼珠子吼:“是你让俺爹去十三帮提亲了?”他下午出去玩,被狐朋狗友取笑一通,现在半拉钧州城都知道陈家二少爷看上个洋学生,人家却瞧不上他。最气人的是,还有人说谭雨霏其实有相好的,也是汲师的学生,好像叫梅书林,有一次汲师的学生上街游行抵制日货,有人见他俩手拉手走在队伍最前边。

一听这质问,淑贤就有些气短。

陈云卿只是去探了探口气,人家谭老师不接话,这事就了了,可淑贤有意放出风,说陈云卿去提亲了,其实就是想让小凤断了念想。陈家人个个是暴脾气,她要是对着干,结果只能适得其反,况且老二是她最疼爱的孩子,她也舍不得跟他拗,但要是小凤死了心,那就不一样了。

淑贤王顾左右:“你吃枪药了?”

“谁叫恁去提亲啦?”老二本来只是在两个姑娘之间有些犹豫,现在让老两口唱这么一出,谭雨霏是不用想了,可小凤也给得罪啦!被人笑话不说,关键是一头出溜,一头打晃,可真够没成色了……

当着下人的面,让儿子这么抢白,淑贤已经感觉很不痛快了,但还是强词夺理:“恁爹还不都是为你好?”

“恁咋不先问问我?”老二吼得青筋暴突,他想不明白一向行事精明的老爹为啥会突然唱这么一出,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娘撺掇的。

张嫂在一旁瞅着这娘俩打嘴仗,心里想着小红去哪儿了,难道是她娘忙着跟她二哥吵架,没顾上管她?正寻思着,忽然听见后院“啊”的一声尖叫,张嫂急忙赶过去。淑贤正想脱身,这下得了由头,也急忙跟了过去。


7


张嫂先赶到,只见小红在后院墙根处,捧着脚龇牙咧嘴地哼哼。张嫂赶紧蹲下身查看,原来是崴着脚了,脚脖子已经开始肿了。

“咋弄了这是?咋恁不小心?”张嫂看见小红的腿上都破皮了,还有几道血痕,心疼得不得了。

“我从墙上摔下来了,我想翻墙出去……”小红拖着哭腔嘟囔,她也是听张嫂说起《墙头马上》,受启发了,另外,也受小波的影响,可是当初小波爬墙时墙外那棵当梯子用的歪脖树,现在已经被陈云卿派人砍了,院墙也加高加固了,没那么容易翻过去,她好不容易爬上墙头,一恍惚又滚下来了。

张嫂嗔怪:“你干嘛非得翻墙啊……”

小红无奈地说:“她不让我出去……不是你说戏园子里这几天唱《墙头马上》,我就墙头马上了……”

“还翻墙,你咋不上天?”

俩人只顾着看脚,淑贤不知道啥时间到了,吓了一跳,张嫂赶紧搀着小红站起来。

小红稳稳神,一脸无谓:“你不让我出门,我只能翻墙喽……”方才,小红先往大门口冲,淑贤不让她走,她才踅摸到后院翻墙的。

淑贤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慌着去戏园子干啥?”

小红嗤之以鼻:“去戏园子还能干啥?找小凤,看戏呗!”

淑贤冷笑:“你就是去找那孩儿哩!”

小红最烦她娘这种口气:“是啊,我就是去找小波哩,我找他私奔,我找他唱一出《墙头马上》!”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
淑贤气得直哆嗦,冲着小红的后背骂:“你要脸不要?”

“我就是不要脸!要脸有啥用啊?”小红没回头,嘴却不闲着。


8


淑贤气哼哼走到前头,老二还在她屋门口瞪眼,刚好陈云卿从外面回来了,也是阴着脸。

陈云卿这两天忙着组织车辆,运送救灾物资,募捐本身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,这两天出了不少叉劈。

有的人光想落空头人情,比如开药行的老巴,当时说的数字跟后来清点的数目相差甚远,陈云卿怼到他面上了,他说是老婆不愿意,他也没办法,最近店里实在周转不过来,没的捐了,还说他一时冲动报得多了,回家老婆跟他大闹一场。

还有的事情,你根本就想不到。

商会让各商家把捐赠的物资都送到城隍庙前面的空地上,集中统一安排。汲县师范的男生驻在城隍庙,都来帮忙,本来这是好事。那个叫梅书林的男生,是学生会主席,一向激进,他咋就眼尖,看见一堆衣服上面的纽扣是日本货。因为九一八事变,这两年全国各地都抵制日货,这是个敏感话题,这个梅书林平时有空也会组织同学游行喊口号抵制日货,这次一看见日本纽扣又来劲了,领着一帮学生不依不饶地闹。

这批带日本纽扣的衣裳,是卖百货的老刘捐的。老刘是个实诚人,钱物都没少捐,实际捐的甚至比他在戏园子报的还多。老刘看库房里积压了不少过时的衣裳,还有一些被褥,想着反正也不好卖,眼看入秋天要凉了,索性都捐给灾区。受灾的人,有件衣裳穿,总比光着膀子强吧。那些日本纽扣,还是早些年去开封进的货。因为日本纽扣便宜好用还时兴好看,那时候进的多,就一直用着,哪想到世道变化,这两年抵制日货抵制得这么详细。

最后闹得没办法,陈云卿让老刘叫来裁缝,把扣子都换了才算了事,可是这么一折腾,又耽误不少时间。有人看陈云卿为了募捐跑前跑后,还说风凉话,说陈云卿要么是有抽头,要么就是为了巴结县长,这么多人出钱出力,都让他一个人卖好了……让陈云卿窝了一肚子的火,索性回家清净一会儿。

陈云卿看见小红一瘸一拐进了西院,然后又看见淑贤气哼哼地过来,老二也在旁边瞪着眼,就问淑贤咋回事。

如果是平时,看男人脸色不对,淑贤兴许会替小红说话,可是今天不行,小红本来就不像话,再加上老二在一旁等着跟他爹对质,淑贤说啥不能让儿子开口,如果让陈云卿知道她做小动作,没事找事放风说他去提亲了,陈云卿对她也不会有好气。所以,淑贤就把小红如何跟小波相约,如何翻墙出去,被她及时发现,小红如何忤逆,还大呼小叫要跟人私奔,添油加醋说了一遍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俨然一个无辜慈母。

听淑贤说这么一出《墙头马上》,陈云卿不由得怒火中烧,让老二去把小红叫了过来。小红还是谁都不服,梗着脖子跟她爹吵,三说两不说,陈云卿抄起鸡毛掸子就打。鸡毛掸子不经打,没几下就打断了。陈云卿本来想着断了就算了,不打了,没想到小红歇斯底里喊着:“打吧,打死我吧……”陈云卿火气噌的又上来了,随手抄起一根木棍,没人敢劝,老二吓得也不敢吭了。

一开始,小红还嚎几声,后来气息就渐渐弱了,躺地上不怎么动弹了。眼看陈云卿累得直喘气,张嫂抹着眼泪拉住他说:“东家,别打了,再打就打死了……”

陈云卿心里一惊,停了手,眼看小红躺地上一动不动,张嫂跪在旁边,使劲按住小红的人中,淑贤和老二也蹲下身来喊小红,折腾了一阵子,小红才“嗯”了一声,看似回过神来,却不睁眼,闭着眼一个劲流泪。


9


陶太太为人豪爽,有些侠气,喜欢花木兰穆桂英,小凤就教陶太太唱了一段花木兰。听戏是快活事,唱戏却是力气活,陶太太毕竟上了点年纪,不多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,索性拉着小凤到廊下坐下喝茶。

陶家花园虽说不大,却也修得精养,陶太太喜欢花花草草,园子里热热闹闹,甚是好看。陶掌柜一早得紧病走了,这些年,都是她一个女人家掌管着里里外外,支撑着绸缎庄的生意,也是个有本事的婆娘。直到近几年,儿子能上手了,她才得闲歇息,有空听戏唱曲儿。

说着话,陶太太掏出一个锦缎盒子,打开放在石桌上,里面是个翡翠镯子,她抓起小凤的手,把镯子戴上去:“这是恁哥去南阳办事给我捎回来的,我一个老婆子枯刍皮,用不着戴这个,还是给恁小妮儿家戴着好看。”她说起她儿子,就说“恁哥”,显得跟小凤越发亲近。

小凤慌了,赶紧取下来:“不行不行,这太贵重了……”

陶太太笑呵呵地,又抓起小凤的手,执意戴上去:“小玩意儿,不值几个钱,咱娘俩有缘分,别见外……”

小凤心里扑通扑通的,她一直想要个玉镯,有心想收下,但是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,合适不合适:“这是大哥给您买的,给我不合适……”

陶太太知道小凤心动了,乐得哈哈大笑:“恁哥没意见,我清早跟他说了,他说就给小凤呗!恁哥也可待见你!”

小凤只当是客套话,笑笑没吭声,低头把玩手上的镯子,那镯子青青绿绿,晶莹透亮,实在好看。

陶太太看看小凤,叹口气,接着说:“恁哥恁嫂这情况你也知道,恁嫂身子骨弱,俩人成亲两三年了,也没个一儿半女……”陶家儿媳妇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,长得如画如描,却不会生养,陶太太一早想给儿子纳妾,这媳妇却死活不允,不过听说最近口气有所松动,这些都是小凤在戏园子听那些看戏的长舌妇议论的。

陶太太抓起小凤的手,捧在手心里摩挲,脸上那慈祥的笑发自内心:“俺一家都喜欢你,恁哥待见你,恁嫂也待见你,她没意见,就看你的意思了,你是个好姑娘,你放心,到了俺家,谁都不会亏待你,我把你当亲闺女……”

小凤一听这话,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了,陶太太这话很明白,是想让小凤给她儿子当二房,做姨太太。儿媳妇中看不中用,所以她这次一定要找个中看又中用的,小凤模样好,体格好,性格也开朗,还能陪她老人家唱曲儿作乐,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。

陶太太接下来说的话,小凤一句也没听进去,心里乱马绞枪。

陶太太是个爽快人,虽说商场上打拼多年,有些圆滑,但是对小凤的喜欢,那是丝毫不掺假。陶家少爷少奶奶,也都是实诚人,每次见了小凤都很奉承,没有半点轻慢。无论怎么看,陶家都是很不错的人家。

只是,陶太太为何早不说晚不说,偏偏这个时候说?刚刚马二龙骂她顶多给人家当个二房,陶太太就开口请她去当二房!怎么就感觉,陶太太跟马二龙合起伙来笑话她似的!

想想也是,之前陈家老二跟小凤走得近,甭管俩人之间有事没事,别人眼里就是相好。能去陈家当太太的话,自然别人家都看不上了,很显然,陶太太也是听说陈家去找洋学生提亲了,才觉得有机会了……


10


陶太太看小凤半晌不说话,小脸涨得红扑扑的,知道姑娘家面皮薄,她笑着拍拍小凤的手:“我也知道说这话唐突了,你回去跟恁爹商量商量再说!”

陶太太让管家拿出一块上好的绸缎送给小凤,让小凤去做几件衣裳,还说女孩家出门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。

小凤整个人都是懵的,戴着玉镯,捧着绸缎往外走,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。

陶家女管家送小凤,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太太如何喜欢小凤,一天到晚嘴里都是念叨小凤云云。

小凤忽然就感慨了,想起从小老赵就对她十分严格,可也只是教她唱戏的时候严厉,平日里洗衣做饭的粗活都是戏园子的柳妈干,她爹舍不得让她干。老赵从小教她识文断字,她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其实也没什么两样,甚至比她们更有材料。戏园子的师父们都夸她聪明伶俐,戏文教一遍就能记住。“能教小凤这样的徒弟,是师父的幸运!”不止一个师父说过这样的话。可是,为啥别人就觉得给她个有钱人家的二房,她就得感激涕零呢?

走到大门口,小凤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却。女管家指指胡同口,小凤来时跟马二龙打仗那个地方的大水坑已经没了:“太太听说,你过来时候有个大水坑不好走,赶紧派人去把水都扫了,现在地皮都干得差不多了。”

小凤心想陶太太对自己是真的好,她把手里的绸缎放到女管家手里,又把镯子取下来放在绸缎上:“你帮我谢谢太太,只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

女管家一看这阵势就急了:“姑娘,别啊,你再考虑考虑,别这么着急回话……你有啥要求你只管说……你可不能错过这机会啊……”

小凤却不想再纠缠,冲着女管家鞠了一躬便走了。

女管家冲着小凤的背影说:“姑娘你再好好想想,你跟恁爹说说,恁爹肯定愿意……”

小凤却头也不回,女管家十分惋惜,想着这姑娘还是年纪小,心高气傲,一门心思当太太,以后指定要后悔,可心里还是挡不住有些佩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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